是什麽被榨幹的果皮……可憐地皺縮著。祭司眼中放出驚喜的光芒，他對這個男人說教主，三百年了！已經三百年沒有成功過了！這是繼上一次祭祀成功後的第二個人！多麽大的毅力啊，多麽偉大的神跡啊！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？教主你千萬不要辜負了祭品啊！

靳洬流看了半天，始終沒有認出來，那是心臟。

一瞬間眼睛裏那蕩漾的碧色似乎被凍住了一樣，他問老祭司說，這是誰的心臟。

老祭司被這眼神嚇得不敢說話，最後是雪君姑娘告訴他，這是你撿回來的那個漢人小女孩的心臟。

靳洬流僵直了半晌，他又問，這個法子你們誰告訴她的？

王雪君說，我。

靳洬流回手一個耳光將王雪君扇翻在地上！王雪君只覺得天旋地轉，眼前一黑！緊接著靳洬流抽出彎刀，直直地砍在老祭司脖子上，隨著血花四濺，老祭司的腦袋平直地飛了出去。

靳洬流拎起王雪君問，她人在哪裏？

王雪君沒有說。

那是她第一次這麽堅定地忤逆靳洬流，她知道自己會死，可是即便是死，她也不想告訴這個人玉龍兒在哪裏。

她沒錯啊。

她也愛他啊，假如她是那個人祭祀選中的人的話，這一切她也可以完成啊！

靳洬流扔垃圾一般將她扔到鱷魚的水池邊……他大概是想將她扔進池子裏面的，可惜靳洬流手抖的厲害，沒有扔準。

王雪君看著池底那些奮力攀爬的鱷魚，她覺得心底一片冰涼。透過水面，她看到自己那張本該絕色的臉腫脹的厲害，像個皮球，宛如一個笑話。

靳洬流終歸是找到了玉龍兒，她被放在硫磺畫成的六芒星陣中，身下有尚未幹涸的血痕，衣服頭發指甲整齊地擺在一邊，只是變成了一幅幹凈的骨架。

他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，神明會給所有善良的孩子一個禮物，它會永遠護佑祝福你，無論任何苦厄劫難，它都會不懼一切地愛你。

原來世上即便有神明，也是個混蛋一樣的神明。

所有幸福他都給過你，給完之後便用各種殘忍的法子將它毀滅殆盡。

他想起了祭司的詛咒：“阿那茲大神會懲罰你的！”

是啊，他殺人無數，十惡不赦，有什麽資格得到幸福呢？

靳洬流落下淚來，他突然哀嚎起來，哭聲之悲怮之痛苦宛如一把刀子，恨不能將世界撕裂。

他懷中的骨架枯瘦如柴，抱起來的重量那麽輕，輕的不可思議。靳洬流將那顆枯瘦的心放在枯瘦的骨架中，拿起彎刀站了起來，大殿回蕩著突厥人廝殺的聲音，他沒有退縮，安靜地走了出去。

其實以一敵百，以一敵萬，他可以做到的。

只是之前，他缺了那麽一個理由。

如今這個理由躺在重蓮大殿的祭司神廟裏安睡著，他覺得試圖打擾她的人，都該去死。

他突然想起玉龍兒像個小傻瓜一樣站在的模樣，她呆呆你看著他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東西，卻不敢說出來。靳洬流其實一直在等她，其實看見她那站在一旁低頭不語的模樣，他心裏就會沒來由地憤怒。

血光淒厲，廝殺震天，靳洬流在無邊無際的殺戮之中突然回想起很久以前。那是他在中原受傷的時候，他躺在樹下，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睛，陽光柔軟地撒下來，輕盈如羽毛般的東西落在他臉上，似乎有人在親吻他的臉。

仿若臨世天神。

##點蠟燒香……悼念玉龍兒同志

一百零七，鬼戾

夜色如水。

大漠的風還在刮，四角銅鈴還在靜靜的響著，桌上那羊油小燈稀薄的光在黑夜裏微微搖晃。我腦子裏靜靜勾勒著那個名字叫玉龍兒的姑娘該是什麽樣子，雪君姑娘抱著膝蓋，似乎是睡著了一般，她剛講完這個長長的故事，有那麽一點點疲憊。

“他從沒喜歡過我。”雪君姑娘輕聲說：“我殺了他最愛的女人，他該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，像他最喜歡的女人一樣。”雪君姑娘夢囈一般道。

“可是……他沒有殺你，說不定……”我試圖安慰他。

“沒有殺我，不過是想換種方式折磨我罷了。”雪君姑娘輕聲道：“我死的太輕松，他不會開心。”

“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覆活玉龍兒。”雪君輕聲說：“搶泰阿也好，搶你也罷。處心積慮這麽多年，無不是為了讓她蘇醒過來。”

“他是那種可以成就大事的人的。成就大事的人骨子裏都有點執念。”雪君輕聲說：“玉龍兒就是他的執念。”

我半晌無語。

“那麽心臟呢？”我問：“玉龍兒的心臟，他最後有沒有吃？”

“沒有。”雪君姑娘輕聲說：“這麽多年，玉龍兒的一切他都留著。只為了能讓她活過來。”

夜已經深了。

一切都安靜下來，風似乎也安靜下來，我沈沈睡去，雪君姑娘最後一句話說的對，她說世間萬般無常，到最後不過是情傷。

第二日我醒來時，車隊已經開始行進了，昨夜不知怎的，我睡的始終不是很安穩。許是那重蓮教祭祀的法子太過陰毒，聽了叫人不寒而栗。

我覺得雖然靳洬流的故事很感人，經歷也很傷痛……但人死了就是死了……死了的要她活過來太過牽強，尤其是還要墊上一個無辜可憐弱小的我，這就更過分了！

雪君姑娘並不同意我的觀點，她覺得我死了其實沒有什麽，唯一讓她難過的是靳洬流居然不愛她而是一門心思搞活她的情敵，且時不時對她動用點家庭暴力，這讓她很憋屈……

這個自私的西域女人！想的果然都是自己！

終於，在大漠中掙紮了這樣幾個月後，我們終於來到了目的地，鬼戾山，火焚峰，白刃墓。

這裏的天空陰森的嚇人，空氣中是一股子極其明顯的硫磺氣味。鬼戾山是一座活火山，歷史上曾經噴發過一次，噴發出的熔巖吞噬了無數生靈，卻也造就了西域最美的風景，落月海和三生湖。所以事物大體都有好壞，美麗的東西往往誕生於悲哀與淒涼。

車隊繼續行進，這裏的山峰越來越逼仄，道路越來越狹窄，終於我們來到了一處懸崖，懸崖上有一座極長的繩索橋，橋對面便是重蓮教的鬼戾之峰了。鬼戾峰上有重蓮大殿，需得登五千多階階梯才能上去，峰頂有終年不化的白雪，堪稱是冰火兩重天。

我們先得過這該死的繩索橋，我往橋下看了看，居然是灼熱的巖漿！天然的巖漿為重蓮教築成了一道護城河！巖漿灼熱，所有掉進去的石頭塊瞬間便被吞噬成一個個小氣泡，看的我渾身戰栗。

“這裏就是白刃墓了。”雪君姑娘淡淡地為我做著介紹，她道：“這裏便是當年突厥和重蓮教對峙的戰場，下面這些巖漿吞噬了無數重蓮教教眾的屍體，當時不停有教眾死去，於是我們便將他們扔進這巖漿裏。算是回歸阿那茲大神的懷抱了。”雪君輕聲說道。

我縮了縮脖子，瞬間覺得脊背發寒，不知道這靳洬流會不會在把我放幹凈血之後也將我扔進來。

此時的重蓮教，正在辦一場極其盛大的宴會，我仰頭看去，重蓮大殿上正燃燒著篝火，無數教眾在篝火周圍跳著奇怪的舞蹈，神殿之中有一根幾十丈長的石制神柱，被雕刻成阿那茲大神的模樣，是那樣莊嚴而肅穆，透著股股的陰森。

那山巔的重蓮大殿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，他披著黑紅相間的羊絨外袍，袍子上是用金線繡出的繁雜美麗的花紋。男人的金發隨意地披散到胸口，這個人立在那裏，背後是沖天的火焰，在教眾們虔誠的祝禱聲中愈發高大起來，仿佛便是莊嚴的神明化身，阿那茲大神的神像再過偉大也不過是一塊石頭，他站在那裏，仿佛可與日月爭輝，神明比肩。

靳洬流。

不才的我曾經踢過他的屁股。

我瞬間覺得自己高大了起來！

我被鎖在一個黃金制成的囚籠裏，他那群牛鬼蛇神的教眾正在搞什麽儀式，不曉得在祭拜什麽東西。雪君姑娘輕聲告訴我道：“教中正在舉行玉龍兒的覆活儀式，大概三天之後罷，便能殺你放血了。”

“他為什麽不用泰阿劍啊改用我了？”我哭著問。

“靳洬流一開始的確是準備使用泰阿的。”雪君姑娘說：“只不過泰阿劍現在你也知道了，它覆活出來的東西便如同一堆喪屍一般，假如玉龍兒變成了那副樣子，靳洬流所做的一切也就沒有什麽意義了。”

“所以還是你的血好用一點啊！”雪君姑娘拍著欲哭無淚的我輕聲道。

我幾乎一口老血噴出來。

緊接著我的籠子便被送到一個極其狹小的地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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